我是早上學的人,回到課室最多只有一兩個同學在裏面,照理是不必趕巴士的,車開走了乘一下輛也不會遲到,但我不甘眼白白地看着到站的巴士離我而去,所以常常追巴士。
出了大廈閘門,走過一小段路,我便可瞥見整個巴士站的情況,若然巴士剛到站,我就會一支箭地越過馬路向前衝。書包隨着我的奔跑一顛一顛的,啪啪作響,腦海竟浮起「小嘛小兒郎,背着那書包上學堂」這首歌(《讀書郎》)。
不過,乘巴士上學可以很狼狽的--碰上下雨天,還得上體育課和大提琴班。於是,我背着書包,左手挽着裝了運動服和鞋的袋子,右肩掛着大提琴套的帶子,雙臂環抱大提琴,右手還得撐着雨傘,頭只能向左探出琴外,艱難地走着。上了車,幾經辛苦合上傘,左手就要馬上拎着它,以便右手從裙袋掏出八達通付費。接着就要一臉尷尬地連聲說着「不好意思」擠進車廂中間靠後門的位置,好讓我在到站時能迅速下車,不必耽誤人家。
早上乘巴士,大多是趕着上班和上學的人,時時會遇見相同的乘客。我對其中一個女乘客的印象很深刻。她應該是個辦公室女郎,其實我不太記得她的樣子,但她那雙鞋子常常抓住我的目光。那是雙白色的平底鞋,上面描了一些可愛的小猫、花草的圖畫,特別的地方就在於那圖畫不是左右對稱的,左腳和右腳的畫是連貫的一幅,很特別,可能這也是令我印象深刻的原因。
我沒有認得很多個乘客,但卻記住了每一個司機。某天,我突然想到,這些司機叔叔(對,那時沒有遇到過女司機)每天都存在在我們的生活中,如果我記住他們的樣子和名字,他們就不再是面目模糊的人,而一個個有生命的個體了。而且他們每天都在服務我們,記住他們,向他們點頭微笑也算是對他們的尊敬和鼓勵吧。因此,從那天起,我上車後必定會看看掛在前窗的名牌,認認司機的樣子。不久後,我就記得這條路線的所有司機了。後來一上車,看看坐在駕駛座的人,心中就會輕說:「啊,原來這一程車是你載我呀。」彷彿碰見老朋友一樣。
說來我還真跟當中一位司機熟稔起來。有天我又抱着大提琴上學,那位載眼鏡的司機叔叔對我說,他的女兒跟我讀同一間學校,也有拉大提琴。我覺得有點驚喜,問他女兒還在學校念書嗎?他卻說她早已大學畢業了。因着這一點聯繫,我們往後在車上碰見時都會親切地跟對方打招呼。這位友善的司機叔叔還塞過一顆糖給我吃,說是旅行的手信。雖然只是小小的糖果,但他有記住我,這叫我有點感動。
後來我搬了家,不再乘這一號的巴士上學,漸漸忘了這些司機叔叔的名字,不過他們的樣子,我還是記得的。偶爾在學校附近的馬路遇見那位載眼鏡的司機叔叔駕車經過,我們也會隔着車子揮揮手,笑着打個招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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